本想在岁末写点东西填补去年最后一个月日志的空白,但终究还是拖到了现在。
2010年就这么过去了,宇宙中的这粒尘埃围绕着那枚小火球转过一圈,人类的纪年又增加了一位。他们就这样环绕依存,默默看着对方默默旋转,一圈一圈又一圈,四十多亿次的回归与往复,四十多亿次的结束也即开始,不曾相拥,更不曾离弃,只有这种周而复始的若即若离,才是永恒。
蜷缩在被窝中,复制粘贴着祝福,那是咖啡在天文吧贴子上获得启发而送来的一条短信,内容是将2010年最后一天落下的几颗大行星和月亮的时间细数一遍。随后耳畔传来各个宿舍楼兴奋的集体倒计时——“3、2、1——新年快乐!!”尽管大家没有统一的校准时间,尽管本应齐声高呼的祝福却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叫喊,2010年,过去了。
于是我试图回想去年的跨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回去翻看日志,才发现是在前年的12月份做下的决定,哦,是的,一月一日晚上接近零点发表的。真的很快,太快了,当你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的时候,会发现,那不是流逝,只是一个转瞬而已。
岭南无冬,因为无雪,冬是雪的季节,雪是冬的精灵。去年此时,想必也像此时的家乡一样,大雪纷飞了吧?“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前段时间,碰巧在中国之声上听到一则新闻,说的是岑参那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这联名句是2010年最容易发生误解的古诗引用。人们总觉得它是在实指梨花盛开,而却不知作者在比喻极北苦寒之地夜逢大雪之后景象。或许只有见过雪,哦,不,积雪的人,才能体验出“千树万树梨花开”那种难于言表的美。
去年年初的雪,记得是不少的吧。高二时,地理老师就曾分析过,说烟台威海雪相比于周边地区是很多的,因为北临黄海,冷气团经过海面后,会携带海面大量蒸发出的水分;而南面又是胶东丘陵,地形的抬升作用使得冷气团堆积浓缩,从而能够降下比其他周边地方更丰厚的雪。尽管我不是在烟台出生,但对这个承载了我至今为止一半多生命长度的海滨小城却乎有了很深的情感。
我想起那时坐在教室里,英语老师手捧着课本,在被书桌填满的教室中狭窄的两列过道里前后挪步讲解课文的情景,那时总期盼着老师能一直在远端的过道中不过来,以便在能将头埋在十几本书累叠的壁垒后,幻想一下假期,幻想一下未来,或者仅仅是在考过的卷子上涂涂鸦甚至用圆规针脚在橡皮上扎出一个图案。
我想起教室里的窗,比起现在中大教学楼的窗,高中教室的窗是那样大,以至于教室两侧除了两个承重柱之外,全是透明的。北边的窗冲着烟台港,只要不是大雾,总会能看到海的。尤其是,冷空气过后的晴天,深蓝冰凉碧玉一般的海面以及仿佛置身油画中一般的蓝天,总令人神往,令我无论在课上还是自习中,都要抬头望一望那一片碧蓝,企图看到突出于海天交际的点点船影。南边的窗视野相对狭小了些,有一半被南端同样格局的教室挡住,另一半是操场,高大的法桐遮蔽了边缘,甚至遮蔽住了跑道,只有中间的篮球场能够被看到。操场北端的几株杨树想必是一中最年老的植被了,近二十米高,庞大的树冠彼此连成一片,夏日里真如同绿云一般,树影铺满了那条通往食堂和宿舍的道路。
我想冬天的教室的窗。尽管外面是严寒和凛冽的北风,教室里却是温暖而且非常潮湿的。这并不是我喜欢的环境,因为闷。窗玻璃是严寒与温暖的中介,冬天时窗玻璃总是能够积上一层水雾,最初是密密麻麻看不清的珠点,后来就连了起来,变成了颗颗饱满的汗珠,直到粘滞力屈服于重力,化作晶莹的泪珠,痕痕流下,这时候,就能够透过这一痕痕的轨迹,看到窗外的景色了。雪天是最有爱的,那片片簌簌而下的雪花在一条痕迹中转瞬即逝,又在另一条痕迹里转瞬即逝,忽隐忽现忽明忽暗,飘飘然却又满含深情,狡猾却优雅。
新积起的雪总是很美的,平坦处漫漫无际,曲折处错落有致,一尘不染,让冬日的枯黄与衰败上了银装,没有肃杀,没有萧条,只有漫漫的恬静与温暖。那种新积起的雪实在让人无法忍心下足去踏第一脚,而我们却总不得不。扑扑簌簌,或者,吱吱喳喳。
雪夜,有月的雪夜总是很亮很温暖的。不禁又想起了前年年末吃晚饭的时候拽住她在云缝里看木星的情景,似乎还能感受到不经意挽在我的左臂上的她的右手;也想起了晚自习课间叫她看月晕,似乎还记得她仰起头惊讶地叫喊然后扯着我的衣袖连问为什么啊的情景;还有冷空气过后的晴夜,也是晚自习课间,告诉她哪里是双子的脑袋,哪里是猎户的腰带和剑,哪里是孤傲的天狼,哪里是御夫的五边形,似乎还记得她找不到位置连问哪儿啊,不像啊,看不出来啊的种种情景……终究,都已经过去了。
我忘不了那是三月上旬的那个周三,那天夜里,天真的很好,面对西沉的冬季星座,直到泪眼模糊地看着天狼被远处的楼房遮住,过去了,忘不了。去年最后一天的来电依然朗爽的笑,说她看着挺顺眼的男生是BL,说她不伤心倒觉得喜感,说她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这样的,而我却只是敷衍,自私地心痛。过去吧,过去了。
高考的倒计时越来越近,对蹠点越来越近,那段时间,晴天真的很多。忘不了每周六上午那一套令人紧张到窒息的理综卷;忘不了课间总是拽杨出来走到教学楼东头的楼梯口看海透气;忘不了每日宿舍熄灯后与XM和老沈话题从高考到工作到未来到人生的卧谈会;忘不了在初春温润的日光下闭上眼睛试图什么都不去想的小快乐;忘不了周末回到家中总是望着楼后面的空地,望着村子里升起的炊烟,幻想着高中的结束,幻想着自由地观星的日子即将到来;忘不了五一假期里,半夜偷偷爬起来开电脑看完电影再偷偷躺下去睡的狂野。86400秒的周期太不经消磨,规定不让公开倒计时的我们早就五十四十三十二十……考前的两个周开始让老爸在晚上接回家,忘不了老妈准备的热牛奶煎蛋面包,忘不了大雾天躲在房间里用指星笔乱挥看丁达尔现象造就的一束束光剑,忘不了在莹莹的台灯与窗上倒映的自己的陪伴下坚持做数学题的痛苦与快乐,转眼,神马都是浮云……
三天的考试,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只是记得,晴天,三天的大晴天。十二年的准备,十二年,最后的三天,突兀而仓促,却又自然而平实,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