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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与未来的选择

2010-01-01
LZN

大概三个周前,终于给未来的路做出了最终的选择——中国海洋大学大气科学专业。

·····以下蓝字写于10年秋分日······

(很多事情,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是无法把握的;或者,是可以把握,却没有去选择的。就像,我最终没有选择海大,而是,来到了华南,来到了中大,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凯奇的一部电影,《天气预报员》里所寄寓的一个简单的道理:当你选择了一者,或者获得了一者,就必须要放弃或者说失去另一者。我选择了遥远的南国,全新的环境,这所拥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学府,那么,就不得不放弃你——曾经让我为之奋斗的,曾经让我为之向往的海大。我获得了大气科学的选择,却失去了最早的大学目标。)

一

        还记得小学一年级,老师问大家将来想做什么。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嚷着,争先恐后地叫出心目中的梦想:“警察!”“科学家!”“宇航员!”吵闹声中,这些如水晶般闪耀着正义、智慧、勇气光辉的职业层出不穷;“大老板”“总经理”“企业家”……叫嚷声中,这些空洞但现实而且很符合市场经济条件下一般人理想中的职位也总萦绕耳畔。

        我对老师说:我想当化学家。

        老师双眉一扬,随后,对我给出的这个相比之下最明确的理想给予了肯定,鼓励说:“你一定行。”……

        1978年那版5.4¥的《现代汉语词典》是我第一本启蒙科普书。当我无意间看到附录里那张被金字旁气字头的怪字填满的表格时,纳闷了。这是什么东西?于是我利用刚刚学会的偏旁查字法逐个查找。原来,这叫化学元素,原来世界就是由它们构成的,原来水就是氢和氧。幼嫩的心灵惊叹于纷繁的世界原来就是这一百个出头的东西构成的,很快被这五彩缤纷的化学吸引,于是,成为一名化学家,就是我幼小心灵中最大的梦想。

        孩提时代的梦想能够与长大后的职业完全重合的人一定属于精英,梦幻般的最初理想在多数人那里只将会化作一层浮在回忆表面的泡沫,某天偶尔察觉,一笑过后,往往会抿嘴吹开,然后埋头去嘬它下面深色而更有质感的回忆。

二

        我早已不再希望成为化学家。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所接触的事物也越来越多。尽管《现代汉语词典》至今仍被我当做工具书与在Internet unavailable的情况下的随手百科全书,但化学家的梦想在我把元素周期表按原子序数升序排列背到“铑”之前就泡沫化了。我不是那一类梦想与职业能够重合的精英。

        或许是对计算机的进一步了解使然。

        小学四年级以前,计算机在我脑中的关键字一直是:游戏、歌、聊天室、word以及画图……还记得一二年级时,同学家有台奔II,那阵子正叫嚷着减负,夏天的时候,每天下午三点半就放学,那时候盼着的,就是去他家“看”游戏:三角洲部队、命令与征服、红警以及帝国时代2等这些经典游戏都是在他家看过并沉醉其中的,当时,我一直认为电脑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大玩具,什么游戏都有。当然,跑题了 - -

        四年级以前,所谓的计算机课程一直是打字+娱乐时间。当时要求打字速度是英文字母90/min,汉字30/min,别的小朋友很快就能达到要求,而我却始终记不下qwert究竟是怎么个顺序,冒号句点究竟在右手小指的什么方向。因此,我总要靠视线在屏幕和键盘间做周期两秒的简谐振动来完成每个字母的输入。长期以来,我的英文录入速度正好能达到汉字录入速度的要求。当看到别的同学早早完成任务,去上网或者玩游戏时,我只能对着这乱序的键盘和冰冷的屏幕继续训练,我羡慕他们又愤恨自己,逐渐的,我对计算机失去了最初的兴趣。

        转变发生在四年级下学期。Logo语言的学习。我终于找回了自信:当老师教我们怎样用一条指令来控制小乌龟划线时,我就知道这种操作计算机的方式将完全不同于以往;当同学们为不听话的小乌龟画出的乱七八糟的线条气恼时,我却能利用复杂的循环结构与公式驾驭它,让它绘出老师出的各种题目,并且,还试着自己创造出许多对称的美丽花瓣与图案。那也是第一次有人——微机老师——称赞我聪明。曾经一直因为拙劣的口算能力被数学老师斥责的我听到这句从来没有奢望过的称赞时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随后,她说有个微机竞赛是否参加,我欣然同意,然后她说看看我的打字速度,然后说哎呀不巧来不及了,还有两个周就考了,竞赛要求每分钟120字呢!

        我有点失望,但很快便忘了。

三

        初二时候,是我对计算机最狂热的时代,刚刚开学,老师讲QB,很幸运是这样一位老师代计算机课程,因为QB不是初三统考所要求的,只是老师为了开阔一下同学的视野而教授的。教学不只是为了考试,这在初中已经很难得了。

        对于QB,老师只教了一个月,因为还有Word等统考内容要赶。但是这一个月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对某种事物喜爱到狂热的地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充实直到忘我的状态:我用很短的时间学完了三种基本结构,老师出的各种例题,比如经典的“寻找一个数所有的质因数”“求‘水仙花数’”等,我都是第一个想到算法并且实现的;我忘不了在输入一堆要计算机做的复杂单调的步骤后看它乖乖地从1一直加到100并给出5050时的成就感;忘不了为了完成老师留下的让我们自己想一种排序算法的作业时那茶饭不思冥思苦想虽然最终失败但是异常美好的那一个周;忘不了为了在半年的时间内接连考出计算机一级与二级自己啃300多页的VB教程背函数做习题的那个暑假;忘不了花了三天时间凑了600多行代码终于让那条粗糙的正方形连缀成的贪吃蛇蠢蠢蠕动时的喜悦……

        成为一名程序员或者软件工程师,是我的理想。

        但,数学。

        初三的计算机竞赛我败了下来。原因是许多算法题实质上都是数学建模的问题。数学这一最重要的理科真的是我的软肋。当一起参加竞赛的同学都很快找到思路并且利用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方式解题时,我再次失望了。

        我不是精英,也不是特别能吃苦的人。我没有因缺乏数学天赋而加他投入努力追赶,而是渐渐淡忘了这方面的不足。

四

        初中以较优异的理化竞赛成绩与中考成绩结束。高中开始,数学的软肋彰显出来,初中时没下过140的成绩现在保130都困难。我想我可能不适合每时每刻都需要严密逻辑和算法思想的程序员,但我对计算机的热爱却丝毫不减。我看到了通讯业,同时也看到了与自然密切相关的气象专业。事实上,一直以来我都打算把通讯业作为我未来的职业,因为它现实而且高薪,因为它有广阔的就业前景和专业选择,因为它与我喜爱的计算机与物理学密切挂钩,因为我可能就业后很快就能为父亲买个佳能单反为母亲添置新衣新鞋或者为自己换个MP3。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上了通讯业的唐苏姐姐,进一步请教后更坚定了这一选择。

        天有不测之风云。(呵!我将因这不测的风云而踏上测风云的道路!)

        我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通常,我会将别人的看法看得很重。每当与长辈进行一些必要地交代或者交流时,我总要将词句斟酌良久;每当与生人言谈时,我总畏惧于在用词上出现什么不妥;每当进行些一对多的公开讲话时,我总会心跳加速血压上升肾上腺素过量分泌。从初中以来,我也一直试图改变这种状况,但每次总要为自己尴尬的掩饰与刻意的修正而苦恼和愤慨。

        数周前的尝试与错误成为了我最后一次努力改变的失败。此后,我不会再刻意训练自己的交际能力。我存在一定的社交恐惧与交际障碍,但我并不孤僻或者不能交往;我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支支吾吾或者在长辈面前张口结舌,但我却有几位要好的朋友。我认为,现有的交往能力已足够让我自理与在社会上立足,我不能也没必要忍受将自己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演讲者或者交际家的痛苦。

        紧接着,我改变了自己的志向。

        我很清楚,尽管热门的通讯业意味着高薪与实际,但同样也有着压力、竞争、不稳定等等这些IT业固有的属性。同时,个人素质尤其是高效的工作能力、迅速的学习能力以及高超的人际交往能力更能决定在这一职业上的发展。我不是很能吃苦,不愿承受重压,喜欢忙里偷闲,甚至在还有一百多天高考的时候还能继续发展新的业余爱好,以及还有五个月多一点高考的时候还拿出自习课来写下这堆文字。更何况,我实际上受不了IT行业固有的高刷新率。最重要的是,我对社交的恐惧将很大程度上影响我在这方面的发展。

        这不是我真正喜欢的。

        或许我缺乏严密的逻辑思维,但我可以忍受长时间钻研一个冗长公式的寂寞;或许我不擅长与同类的碳基生物交流,但我与被我称为广义上的硅基生物交谈却畅快无阻;或许我对纷繁复杂的人类社会充满了厌恶与恐惧,但我对自然和宇宙却永远是热爱和憧憬。于是,在自己真正喜爱的与现实但未必能适应的两个事业面前,我最终选择并提交了前者——与自然更亲近且与我钟爱的计算机业有很大一部分重叠的大气科学专业。

五

        我忍不住去想未来。

        这不是一个高薪的而且可能有点苦的工作。

        虽然每月工资可能除去生活必需后只留下少量,虽然不能在很短时间内为父亲买单反相机为母亲添置新衣的工资让我再三犹豫这一选择,但我爱这个事业。

        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将会把除了下个月的生活开支之外的全部邮回老妈,让她给老爸做些好饭,也给自己买点小东西;然后,我会每个月攒下些,去组成给爸的佳能单反和给妈的新衣新鞋。

        若非急着为父母做些什么以及满足自己喜爱的事情上的开支,我对金钱的欲望永远不会超过暖和的衣服和热呼呼的馒头米饭。我可以爱上长时间住在单位宿舍高低铺硬板床,夏天南北开窗造个窄道吹自然空调,冬天两层棉被暖水袋蜷缩一团摩拳擦掌人工取暖;我也可以喜欢待在山顶小气象台听风雨闻松涛的寂寥,在村边观测站看云观天的孤独。或许有了她以后,我们可以租一个十几平米的便宜但温暖的小屋,然后我们在各自的单位努力工作,争取从单位分得一套不大但温馨的房子。我绝不会拼了命地去攒一平米又一平米,然后拖着半辈子的债赎一套大房子,然后去看我辛苦挣来的钱在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毫无廉耻的房地产商那里化作一桌精致的猪食或者一条狗身上的名牌服装。如果她的梦想就是百平米的牢笼以及华丽漂亮的名牌,那么这样市侩的女人我绝不会爱上;如果她父母在乎这些,那么如果她真在乎我,我们可以一起到远方;如果哪一天我的目标也成了房子车子票子,那么,在此之后,我必然毫无作为。

六

        我想到了罗伯特·弗罗斯特那首有名的诗——《未选择的路》
  

The Road Not 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我可能工作在孤单而且少有人问津的山顶或者村边,每天只是观测统计分析预报:但我有充足的时间来爱这个自然。我可能会花上一个上午的时间对该地纷繁的历史云图愁眉不展,也可能会拿出一个下午的时间观测积云的复杂变化:更可能会熬到半夜去理解一条复杂的流体力学方程或者完成天气模拟程序中几十行艰深的代码。

        我会对观测得到的数据认真处理分析,也会在寒潮或者冰雹前给予村民们准确的预报;我会在局里向专家们请教艰深的数值模拟算法,也会踏入村中聆听有丰富气象知识的老农的教导;我会到岭南去追逐台风和雷暴,也会到内蒙古去抗击暴风雪与沙尘;我会在计算机前反复修正模拟结果与现实观测的不匹配,也会将洛伦兹的蝴蝶放到一边用毕生精力实现将天气预报的准确性提高几个百分点的愿望。

        我的业余时光可以充实而且快乐。如果我在山顶,我将会拥有一个如洗的星空。我会在夏夜与同事们来欣赏牛郎织女天鹅座的天津四构成的夏季大三角,然后卧在草坪上,看英仙的帕尔修斯带来的圣洛朗的泪珠;我会自制一副有巨大口径的双筒镜,然后在密密的星点中搜寻来自遥远的柯伊伯带的拖着华丽燕尾的匆匆过客;我会欣赏行星与峨眉月组成的笑脸,也会像认识世界地图一样去识别月面得海和山;我会对着金牛座的昴星团幻想七仙女的美丽,也会瞪着仙女座大星系试图瞅出悬臂然后憧憬着是否也有一个太阳系也有一颗支持生命的行星也有一群小绿人围着这明亮的星系中心转圈。

        在有云有雨有雪的夜,我可以在stellarium上继续看星空,并试图修正它尚不完善的卫星轨道算法,也可以去NASA官网,去看米国这一出名的烧钱机构又将魔爪伸向了哪颗星球;我可以陶醉于一款十年甚至二十年前的游戏,也可以沉迷于一部半个世纪前的电影;我可以在New Age舒缓的乐声中入睡,也可以花一个晚上去钻研宇宙的弦和膜。我可以爱上一个人的安静与孤单,也会花时间幻想教她怎样笨拙地调节赤道仪。

结

        我的目标,在这一堆文字的输出过程中愈加明晰。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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